1984年10月26日，在洛马琳达大学的医学中心，正在进行世界上第一例将狒狒心脏移植到人类身体内的手术。

手术由贝利医生亲自操刀。

在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艰苦奋战之后，手术台上两个月大的婴儿显示各项指标恢复正常，手术成功了。

可婴儿仅仅活了一个多月，就因为并发症去世了。

她被人们亲切的称为“费宝贝”。

这项手术引起了人们的广泛讨论，有人认为贝利医生是英雄，为动物器官移植做出了卓越贡献。

可有人认为他这是对人权和动物权利的亵渎。

事实究竟是怎么样的呢？

图1 “菲宝贝”

今天，就让我们走进这项手术，探寻动物器官移植背后的故事。

先天心脏缺失的孩子们

费宝贝患有左心发育不良综合征。

是一组以升主动脉，主动脉瓣，左心室，二尖瓣发育不良为特征的先天性心血管畸形。

简单来讲，就是他们的心脏天生比普通人少了一半。

在美国，每年大概有三百到两千名婴儿，出生时患有这种致命的心脏缺陷。

他们大都在出生几周内便死亡。

为数不多活着的，也每天都在和死神赛跑。

费宝贝全名斯蒂芬妮·费伊·博科莱尔，出生于1984年10月14日上午六点五十五分。

她早产了十二天，出生时，只有差不多五斤，大概四十八厘米。

图2 正常人类心脏vs费伊心脏vs狒狒心脏

是个比寻常婴儿瘦小的孩子。

即便如此，身为母亲的特蕾莎看着她，眼里仍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可是，费伊出生没多久，就出现了发绀症状。

发绀指的是身体内血红蛋白增多导致全身呈现紫红色。

除了发绀之外，她还出现呼吸困难，心力衰竭等症状。

经过检查，确认了她为左心发育不良综合征。

这个病，在当时几乎预告着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作为费伊的母亲，特蕾莎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这样死去。

在四处求医的过程中，洛马琳达大学知道了这位伟大的母亲。

他们主动联系了特蕾莎，为她介绍了当时在心脏移植研究方面颇有建树的贝利医生。

图3

贝利医生告诉特蕾莎，他的团队主要研究心脏移植。

可以尝试救费伊。

但首先是找到可以用来移植的心脏。

可是想找到一个适配的婴儿心脏，谈何容易。

在此之前，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拥有婴儿心脏移植的成功案例。

不仅因为婴儿的心脏是比成人心脏更难得的稀缺物。

更因为小孩身体机能各方面没有发育成熟，做这项手术需要承担极高的风险。

特蕾莎和医院想尽了办法，但并没找到与费伊适配的心脏。

难道特蕾莎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死掉吗？

她不甘心，于是再次找到了贝利医生。

图4

贝利医生提供了一个大胆的建议，那就是将狒狒的心脏移植到费伊的身体里，代替她的心脏供血。

在此之前，贝利医生和其团队一直在研究如何将动物器官移植到人的身上。

并用山羊，绵羊做了多次实验，但这项手术在成人身上只做过三次。

因为成人的血液含有非常特殊的未知抗体，身体在接收到狒狒器官的那一刻，体内就会立刻判断狒狒器官为外来物种，从而产生排异反应。这三次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不过婴儿体内暂时不会产生这种抗体。

因此，婴儿的身体最适合外来器官移植。

图5

同样的，贝利医生告诉特蕾莎，由于这种手术史无前例，必将伴随着极高的风险，以及无数可能发生的并发症。

到1984年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个移植过器官的人活过一个月。

听到这里，特蕾莎迟疑了，她回去和丈夫进行了详细的探讨，最后还是答应了这次实验。

特蕾莎和贝利医生签订了合约，贝利医生告诉特蕾莎，自己会尽全力延长费伊的生命。

她只看了一个月的太阳

这场史无前例的手术在洛马琳达大学的医学中心举行。

1984年10月26日，贝利带着自己的团队在手术室里忙碌着。

上午九点左右，手术正式开始。

图6

手术室一共有两个，一个用来进行费伊的手术，一个用来进行狒狒的手术。

手术开始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贝利医生利落的将费伊的胸部划开。

费伊此时的体温已经下降到二十摄氏度，随时有可能死亡。

在取下费伊的心脏后，贝利立刻前往旁边的手术室开始为狒狒做手术。

他将狒狒核桃大小的心脏装到装有盐水的盒子中，运到费伊所在的手术室。

接着将这颗心脏放在了费伊体内，然后缝合身体。

缝合身体后，才是最紧张的时刻。

他们紧盯着费伊身体传来的数据，祈祷体温千万要升高，祈祷千万不要有排异反应。

图7 手术成功

幸运的是，费伊的体温真的在缓慢回升。

这场实验性手术，成功了。

上午十一点三十五分，费伊的心脏开始跳动，手术室内几乎每一个人眼眶都湿润了。

大家喜极而泣，为了一个年轻生命得到拯救而欢呼。

费伊被送往洛马琳达医学中心的特殊看护病房。

由于她的成功对移植界有着跨时代的意义，她的每一项数据都需要记录下来。

为了防止排异状况出现，他们为费伊注射了环孢霉素，它可以控制骨髓里的T淋巴细胞攻击心脏。

就这样，费伊在特殊病房挺过了一个月。

可是，不幸依旧发生了……

图8 费伊术后每日的肌酸激酶同工酶水平

11月6日，费伊出现呼吸急促。

11月9日，费伊心脏功能受损。

11月12日，费伊出现了排斥反应。

15日晚上7点，费伊心力衰竭死亡。

她仅仅只多看了一个月的太阳。

要知道，自从贝利先生宣布进行器官移植手术以来，一定是辱骂声多于赞扬声的。

人们本就觉得将动物的脏器移植到人类身上是对人类的羞辱。

现在费伊死了，他们更有理由去谴责贝利医生这种道德败坏的行径。

动物保护协会认为贝利医生是在进行“食尸鬼式修补”，是在践踏狒狒动物的尊严。

他们举着牌子，在洛马林达大学里游行。

图9 当时的报道

还有一些人则认为，费伊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父母替她做出这种决定，完全没有考虑过费伊的感受。

更有甚者，认为贝利的这种行为是反人类反社会，扬言要让他付出代价。

人们发现，贝利医生在签合同时前后说辞不一。

而且签合同时费伊的父亲并不在场。

贝利医生很有可能通过一些含糊不清的词语，来诱导特蕾莎签字。

媒体就像嗅到了大新闻的味道似的，在洛马林达大学门外，足足聚集了两百七十五名记者。

摄影师们架着长枪大炮的摄像机，试图捕捉到贝利医生的照片，为自家报纸搏出头条。

图10 贝利医生

记者们则摩拳擦掌，预备用最尖利的问题，“杀”的贝利医生片甲不留。

那么贝利医生此时在干什么呢？

他没有理会人们的辱骂，也拒绝出席新闻发布会。

因为他在找费伊的死因。

对于费伊的死亡，贝利医生感到难过与不解。

他翻看了费伊的资料，苦思良久，这才找到了造成费伊死亡的最大元凶。

原来是费伊与狒狒的血型不符。

费伊是O型血，狒狒是AB型，由于血型不同，所以产生了抗体。

除了血型产生的抗体之外，在骨髓中也产生了抗体。

根据尸检显示，费伊的心脏，肝脏，肾脏和肺部全部被骨髓中产生的红细胞填满。

图11 小费伊和母亲特蕾莎

贝利认为，在下次移植之前，可以考虑先让狒狒的红细胞在患者体内存活再生。

根据此次手术的经验，贝利医生在一年后为一名同样有心脏缺陷的孩子摩西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

摩西的手术进行的非常成功，他活到了二十多岁，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人们又愤怒了，因为摩西移植的是正常小孩的心脏。

和他一比较，只能使用狒狒心脏的费伊显得那么可怜。

面对人们的指责，这次，贝利医生站了出来。

在新闻发布会上，他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摩西使用的是一名脑死亡婴儿的心脏。

可是，婴儿心脏的捐献者少之又少，摩西的成功可谓是万中无一。

图12 肝脏移植

这也是为什么他致力于用动物心脏代替的原因，他认为使用动物心脏可以填补这方面的空白。

那么，贝利医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做这个手术又是否有不为人知的私心呢？

贝利医生

贝利医生在心脏移植的岗位上，整整工作了四十二年。

诚然，费伊的事件让他毁誉参半。

但不可否认的是，贝利医生极具开创性的手术为之后婴儿心脏移植奠定了基础，铺平了道路。

贝利医生1942年8月28日出生于，马里兰州的塔科马公园。

1964年，他于哥伦比亚联合学院（现华盛顿基督复临安息日会大学）毕业。

图13 洛马琳达大学医学中心

1969年，在洛马林达大学获得了医学博士学位，接着在多伦多医院工作。

他第一次见到左心发育不良症，就是在这里。

那些没有经过治疗就死亡的儿童，给贝利医生造成了极大震撼。

他无法接受这些孩子就这样死亡，于是展开了研究。

他们做了各种各样的尝试，看是否能延长婴儿的生命，却最多只能延长几天。

贝利医生认为，只单纯的进行治疗，根本没办法成功挽救孩子们的生命。

于是他想到了另外一个办法，心脏移植。

将器官移植到人体，是一门相对来说较为新颖的手术。

它需要大量实践。

图14 获得博士学位

但因其本身数量稀少和价格的高昂性，意味着它的局限性非常大。

其中，数量稀少又最大程度上造成了实践的困难。

要知道，医院获得器官除了捐献之外，就是车祸等意外事件。

但病人数量要远远超过器官数量。

因此，要获得合适的脏器，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等待。

心肺的平均等待时间是12个月，而肝脏的平均等待时间是六个月。

将人体器官移植改为动物器官移植，似乎是历史发展的趋向。

贝利所在的团队，针对动物器官移植进行了大量研究。

他们将山羊的心脏成功移植到绵羊的身上，并成功存活。

在费伊手术后，贝利医生的名字响彻了全世界。

图15 贝利医生和其他医护人员在手术室中奋战

在后来，贝利医生先后经历了四百多场手术，成为洛马琳达大学儿童医院的教授和首席外科医生。

他是个很和蔼的人，喜欢穿着印有史努比的领带去看望他的病人们，逗他们玩。

他救助的孩子们在长大后会来看望他，还有一些孩子受到贝利医生的影响，考入了医学院。

以贝利医生为首进行的心脏移植手术，使全世界知道婴儿也需要器官移植。

几乎这一代人都受到贝利医生的影响，追随他的脚步，成为了儿童外科医生。

贝利医生还推动了洛马琳达大学健康中心，成为世界领先的儿童心脏移植中心。

他们收纳了很多优秀的医生。

图16 癌症晚期的贝利医生

现在，他们正致力于修复某些复杂的先天性心脏缺陷，而不是让患者接受移植。

2001年，贝利医生确诊为舌癌。

他的一生过得很幸福，他和妻子相爱，有两个儿子，两个孙子。

在确诊为癌症后，他依旧奋战在手术第一线。

2018年4月7日，贝利医生的妻子死亡。

同年，贝利医生去世。

他的追悼会，来了很多人。

对很多孩子而言，贝利医生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对于这样一个内心有崇高理想的人而言，外界的评价显得如此渺小。直到死亡为止，他的一生都奉献给了他热爱的事业。

他可以骄傲地说，他的一生，都在为人类而奋斗。

图17 费伊的葬礼

后续

关于费伊，人们为了保护她的隐私，亲切的称呼她为费宝贝。

关于她的个人信息，直到几年后才得到解封。

后来，特蕾莎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到费伊，将她秘密安葬在一个地方。因为动物保护协会想把费伊从公墓里挖出来，用来谴责贝利的罪行。很多人都认为，特蕾莎应该对贝利恨之入骨。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很感谢贝利。

也希望贝利可以利用从费伊身上学到的东西，帮助更多人。

关于费宝贝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想，费伊并没有死。

那些因为心脏移植手术活下来的孩子，身体里都有费伊的“一部分”。

图18 2021年世界首例猪肾脏移植人体手术成功

关于动物器官移植，直到今天，还处在研究中。

现阶段，他们在猪身上找到了突破点，有希望通过特殊培养找到和人类适配的脏器。

关于动物移植是否残忍这件事，我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因为直到今天，买卖器官依旧屡禁不止的且有价无市。

找不到替代品，脏器市场就会成为滋养犯罪的温床。

最后，龙探长衷心祝愿，每个看完这篇文章的人都可以无病无灾，身体健康。